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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說─專訪黃蔚澄博士

 

黃蔚澄博士

專訪黃蔚澄博士(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副教授及臨床心理學家)

 

 

站在香港大學某教學樓長長走廊的盡頭,那是黃蔚澄博士辦公室門外,只見一個孤獨身影從遠處的茶水間逐步走近,這位「與孤獨為伍」廿多年的學者其實並不孤獨,他說要保持精神健康也沒甚麼特別秘方,「簡單而言就是要與人連繫、經常運動、吃好睡好。」黃博士在辦公桌前坐在健身球上笑說。

 

 

正視孤獨 支援隱蔽

 

從孤獨到一人之境

說黃蔚澄博士(Dr Paul Wong)與孤獨為伍,其實是指他一直研究孤獨及相關的精神健康課題。他16歲到澳洲念心理學,畢業論文就是以孤獨、絕望及自殺等為研究題目。「念本科時我真的很寂寞,當年赴澳留學的亞洲人不多,而為了保住獎學金,我唯有把所有時間放在學業上,減少與人接觸,沒有朋友,因此覺得好悶,好寂寞。」黃博士說。或許就是這種親身感受,教他特別關注精神健康問題。「後來在澳洲升讀研究院,也不用再死讀書,加上結識到朋友,開始做回一個人。」他笑說當時與朋友玩樂太多,由最初的孤獨變成追求me time,「因為朋友愈來愈多,我反而想靜靜享受一人時光。」


談及孤獨,黃博士說它是一種主觀感覺,即使身處人群之中,仍然可以感到孤獨。「那亦是影響生理、心理、社交健康的重要因素。」他說,有研究指過分寂寞等於每天吸十多支煙,對健康造成影響。而孤獨又會令個人情緒低落和緊張,影響社交生活,「嚴重的更會引發常見精神病,如抑鬱症、焦慮症等。而孤獨跟自殺也有很大關係。」如此看來,「孤獨」對我們真的影響深遠,不過黃博士提醒要釐清兩個概念,「心理學會把loneliness與solitude區分,雖然一般都譯作孤獨,但兩者意思不同。」他說難以找一個詞語去翻譯solitude,「勉強翻譯的話,就是享受一個人的時光或者me time。」

 

 

黃蔚澄博士

 

別人孤獨與我何干?

近年世界衛生組織調查發現,中國、歐美等地有兩至三成長者感到孤獨;香港也有調查指超過四成青年感到孤獨。身兼本處隱蔽青年服務顧問的黃博士說:「孤獨的人很多時候都想逃避與人溝通,隱藏自己。」而互聯網、社交媒體令這種情況更趨嚴重。「社交媒體分享的大都是開心和成功的故事,以顯示自己有很多朋友。但當你寂寞、又不想讓人看到時,就會逃避與人接觸,久而久之更會患上抑鬱,而大部分青年人都是這個樣子。」他說,長者比青年更易感到孤獨,因為他們身體上的限制更大。當他們寂寞時,卻因為身體虛弱,加上未必能跨越樓梯、斜路等障礙,難以上街走動,接觸外面的世界。

對於本港隱蔽人士的數字,政府沒有正式統計,黃博士估算約2%青年處於隱蔽狀態,「但我不會因為比例小而認為情況不嚴重。」他解釋,隱蔽青年對社會造成莫大損失。首先,他們因長期躲在家,身體機能轉差而增加醫療開支;其次是他們無法工作和生產,在老人化社會下進一步削減人力資源;再者,政府要處理隱蔽問題,得花資源找他們出來;此外,照顧者面對沉重壓力而需要支援,這些也是成本;最後,他們不會生育下一代。黃博士認為,「青年處於隱蔽狀態而無法重投社會,是一種慢性自殺行為。政府應盡快計算隱蔽青年對社會帶來的成本。」

 

黃蔚澄博士

 

支援隱蔽需對症下藥

本處自2000年起關注隱蔽青年現象,曾為他們開展不同形式的輔導計劃,及至2016年更納入常規青少年服務,並定名為「破格」隱蔽青年生涯發展服務。「可惜政府只當隱蔽青年工作為一般青少年服務,但這是不公平的,因為工作員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與服務使用者建立關係,如果資助額只計算服務名額和次數,相信隱蔽服務永遠也不會做得好。」黃博士慨嘆。現時政府又把隱蔽青年列入「網上支援服務」,「政府覺得青年人隱蔽在家一定是打機成癮,但從沒想過隱蔽背後可以有很多原因,也可能跟上網無關。」他認為政府必須聆聽業界意見,對症下藥,否則這情況將會對社會造成極大損害。

 

黃博士建議,政府除要調查香港隱蔽人士的情況外,更應參考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做法,為隱蔽人士提供適切支援。「以韓國為例,今年5月就公布了一系列支援隱蔽青年的措施,包括給他們生活費,幫助他們找工作等。」黃博士說。日本的經驗更為豐富,其政府每年對隱蔽青年的服務投放大量資助,除了由志願機構提供介入及支援服務外,政府還專為隱蔽青年設計升學及就業輔導服務。「新加坡亦正視隱蔽青年的問題,例如政府會因應他們的身心健康而考慮豁免當兵;歐洲國家則從失業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因此會為他們提供工作機會。」他期望政府用心聆聽業界的建議,向外國取經,落實研究如何推展隱蔽支援服務。


這幅貼在黃博士辦公室的圖畫,告訴我們即使找不到朋友,動物也可以陪伴在旁。他說動物甚至能幫助隱蔽人士重投社會,這也是他推廣動物輔助治療的原因。

 

 


抗「獨」良方:連繫與運動

被問及如何對抗孤獨、保持精神健康,黃博士說:「人際關係和運動最為重要。」人類是社會性動物,需要群體生活,沒有人可以單靠自己過活。他說,「大部分人都想與人連結,隱蔽青年也不例外。」但建立關係需要時間,而且要看有沒有共同興趣,這是人與人之間連繫的基礎。因此黃博士提醒我們,「早點培養不同的興趣是好事。有些人終生以工作為唯一, 一旦失去了工作就連身分也失去。」沒有興趣,亦難以與人連繫。此外,恆常運動對保持身心健康極為重要,「做運動會令人累,可以好好睡覺;而喜歡運動的人自然也會注重飲食健康。」因此他經常推廣這種健康的生活方式。

談及運動,黃博士說除了健身和跑步,他還喜歡「行街」。所謂「行街」,其實是用雙腳走遍全港,並用相機把本港歷史記錄下來。他坐在健身球上一臉認真地說:「我希望做本地遊領隊,並且成為副業。」他試過從香港大學走到筲箕灣,又走遍了新界西。「香港有很多歷史正逐漸消失,青年人未必能再接觸得到,這些歷史包括環境、建築,甚至文字記載。」他發現不少青年對香港的認識都很片面,例如帶他們參觀孫中山紀念館,他們只知孫中山先生的事蹟,但不認識紀念館本身的歷史。「如果我們希望青年愛這個地方,就要讓他們重新認識這裏的歷史。我深信『行街』可以讓市民重拾愛香港的興趣。」他一臉自豪地說。

 


邊走邊拍,黃博士鏡頭下的香港:


新舊交織:毗連黃大仙祠新落成的過渡性房屋。

新舊交織:毗連黃大仙祠新落成的過渡性房屋。(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躲狗狗:抬頭望天,偶爾發現小狗躲在雲中。

躲狗狗:抬頭望天,偶爾發現小狗躲在雲中。(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一人時光:尖沙咀一片繁華中的寧靜角落。

一人時光:尖沙咀一片繁華中的寧靜角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和平共處:誰說大樹和大廈不能共處?

和平共處:誰說大樹和大廈不能共處?(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總結:

從孤獨到隱蔽,兩者都不容忽視,期望我們每人、政府及各界都能正視問題,攜手合作,對症下藥,減輕它們對香港帶來的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