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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導盲犬參與「試工計劃」:視障者不一定做文職



剛大學畢業的Curtis是一名視障者,本年初參與本處舉辦CS共融職場試工計劃(試工計劃),與導盲犬Pepper 「拍住上」到元朗早期教育及訓練中心(中心)「試工」。Curtis與Pepper的到來使中心朝氣勃勃。小孩子甫進中心,便興奮地上前摸摸Pepper。兩位拍檔更走進班房與孩子互動,陪同訓練。孩子們提問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 「狗狗要刷牙嗎?」、「狗狗可以騎行嗎?」 Curtis笑言:「原來我人緣都幾好。」


他尤記得初來甫到,中心主任問他:「你的興趣是甚麼? 」Curtis回答說:「我甚麼都想試。」他剖白這話的底蘊其實是「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強項,問我都說不出所以來。而我較有信心的是文職。」中心主任反而鼓勵他:「不用着急給自己硬設一個框架啊!」


對殘疾的青年人而言,生活中最大的障礙是甚麼呢?是身體的限制,還是社會的框架?

 

 

中三突然失去視力:我沒有大哭一場

Curtis中三下學期那年,他形容左眼的視覺冒出很多「西米露」遮擋着自己的視線。起初醫生堅稱他眼睛的結構沒有問題,父母安慰他說或是壓力所致,而老師更直指他「扮病」、「我很無奈,好氣餒。當我仍未能完全接受自己將完全失明的事實,身邊的人已拒絕接受,還要花很大的力氣說服他們。」直至他雙目失明,才確診是視神經萎縮病變所致,數月間眼前的世界餘下光與影的輪廓。「我沒有大哭一場,反而很理性,因為我心知情況每況愈下,只想找緊時間掌握生活技能。」


雖說理性,但他坦言更多的是逃離哀傷。15歲的年青人,正是一個享受三五知己睇戲掃街直落宵夜的年紀,渴望獨立自主成為一個大人,卻偏偏在這時候要重新學習走路和生活,「去邊都要屋企人帶住,想去邊都去唔到。」所以,他坦白地說自己並不是一個正向的小伙子,只是不想被困於這個局面,「我要自主,重新掌控自己的生命,所以要想方法調整自己。」Curtis下學期病發,新學年便轉至特殊學校學習用手杖、點字等生活技能,一年後便能重返主流學校重讀中三。他說眼見師兄師姐「三兩下功夫」落樓梯,他倒是對自己充滿信心。但至於如何重新融入群體的生活,以不一樣的角色適應既熟悉又截然不同的世界,卻需要更長時間不斷經歷、學習和跨越。


昔日好友不知道應如何與他相處,最怕「崩口人忌崩口碗」,會刻意避開「睇唔到」字眼,會說 「你睇得唔清楚」丶「聽電視」,他遺憾身體的殘疾會成為朋友之間的隔膜。在新學校認識的朋友,相處反而自然得多。當然,他也曾有被同學捉弄和歧視的經歷,老師會處理,但也明言:「你要自己學習處理,將來出來社會工作也會面對道些事情。」他當時覺得自己還未準備好。

 

「共融不是劃一」

當年他選擇了一間有支援視障學生經驗的主流學校,「但原來未必是一件好事。」Curtis直言。老師一道問題至今仍是他心中一根刺:「那視障同學有參加這個興趣班,你係咪都應該參加呢?」 Curtis內心難受,他覺得視障只是感官上的限制,並不能定義一個人。到後來他想申請導盲犬又遭老師極力反對,「老師說:『其他視障學生都不需要,為甚麼你需要呢?』我覺得好委屈。」Curtis憶述。


事實上,社會對身心障礙者存有很多刻板印象,為他們套上多重的框架。他們面對的挑戰,是如何撥開別人眼中殘疾人士的身分,讓人認識自己,同時讓自己更認識自己。今年暑假,Curtis曾到一所公司的人才發展部實習,「公司當然不會讓我籌備活動項目,只是做一些日常文書工作。」他有兩種體會,「他們不知道可以給我做甚麼,又擔心會為我帶來很大的壓力,變相我沒有事情可以做,有些上司則『夾硬』找些工作讓我處理,這樣我更不好受。」他認為即使是實習崗位,公司與實習生之間也不能缺少真誠的討論,應一起探討彼此有興趣的方案,「實習生想得到甚麼,而公司又能提供甚麼,這是雙向的。」他強調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存在,「不是大家是視障人士,所以做的事情都是一樣,我覺得這不是共融,而是劃一。」Curtis直言。

 

 

於元朗早期教育及訓練中心擔當翻譯員

他笑指社福機構的工作量比商業公司反而更多,「這裏可以有更多發揮機會。」元朗早期教育及訓練中心的主任在實習之初與Curtis一起探討生涯發展方向。Curtis英語能力強,中心主任便鼓勵他在小組活動中擔任少數族裔家長的翻譯員。同事們對其讚譽有加:「SEN兒童訓練是專業的範疇,他會預先做好資料搜集去翻譯,好認真。很多時候,訓練員不確定如何用英語翻譯,Curtis便會立刻『補位』,過程好暢順。」Curtis回應說:「我之前未曾當過翻譯員,其實好緊張,不過我覺得合格吧!」


「起初,我們希望他在實習當中有充實的學習,也思考如何讓他熟悉我們的服務,於是便讓Curtis和Pepper在兒童小組中與小朋友一起互動。」小朋友與Curtis 、 Pepper成為好友,「小朋友會主動指示Curtis哥哥方向,前面有甚麼東西等等。」起初同事們以為導盲犬需要很大的空間,但Pepper很醒目,Curtis做文書工作時,Pepper會乖乖在工作桌下休息,只是偶爾打一個呵欠,無聲投訴沉悶的工作。Curtis分享參與試工計劃,期望能發揮所長之外,也學習與不同人相處,「也讓其他人知道怎樣協助我。」試工計劃的最後一天,同事們鼓勵Curtis要增強自信,「他們說我為人謙虛,其實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強項。剛才我能清楚說出自己做過甚麼,對我而言已經是跳出一大步了。」向內尋求,向外探索,是他在試工當中一大得着。

 

他回想DSE讀數學時,靠手感閱讀圖像大感困難,「讓我反思為甚麼要做這些事情?是否我要做到健全人士做到的事情,我才有價值?」他又曾聽見視障人士對同路人的分享:「雖然我是殘疾人士,卻能做到健全人士做到的事情,所以你們也要肯定自己的價值。」 Curtis 一再反思共融的真正意義。他認為殘疾人士能否做到健全人士所做的事情,並不是單純「一個人好叻」就能做到,當中有賴社會有沒有足夠的資源、機會、調適等等,「假若有些殘疾人士家庭沒有資源,他不能做到所謂『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情,那又是否代表他沒有價值呢?」別用任何人來設標準,「我跟自己比較就足夠了。」CS共融試工計劃,期望能夠為身心障礙者提供更多元的探索機會,同時向他們學習如何營造共融的工作環境。 Curtis完成「試工」後,已入職本處心橋融合教育服務(第六隊)擔任專業助理。

 

 

給自己設限才是障礙

Curtis眼見很多高學歷的師兄師姐,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深明前路或荊棘滿途。「不要為將來的事情而憂慮,先去努力裝備自己。」他憶述病發的那個下學期,正值選科。原本是天文發燒友的他,突然 「U turn」轉換跑道,從理科轉向文商科,「如果經常想有甚麼做不到,反而會成為自己最大的限制。」結果,他DSE成績不俗,入讀中大政治及行政學系,「這都是我有興趣的科目啊,」直至現在,他積極參與不同活動,發掘自己的興趣,如品酒、咖啡師課程、按摩、茶藝、曲奇課程等等,不論這些興趣能否成為一門職業,「試咗先,若凡事從職業角度出發,反可能成為另一個框架。」



" 殘疾人士能否做到健全人士所做的事情,

……當中有賴社會有沒有足夠的資源丶機會、 調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