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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拾遺─支援復康者:「同理」徵費 「同你」回收

 

踏進翠嫻的家,一人居住的公屋單位,門口放了一個雪櫃,雪櫃兩旁和廚房外都疊滿紙箱,內裏裝着洗腎用的透析液(俗稱洗肚水);客廳置放一張床和一部洗腎機已佔去空間的一半。躺在床上的翠嫻坐起身子跟我打聲招呼,不消一會又躺下來,她說:「我腰冇力,血壓太低,易暈。」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鋪天蓋地的醫療用品壓逼着眼球,不禁想:對於有醫療需要、體弱的病患者,他們每天需要棄掉多少醫療廢物?平日如何掉垃圾?

 

 

 

按:本文受訪者翠嫻於文稿付印前已離世,
感謝她與兒子真誠的分享。

 

 

每天洗腎 產生大量醫療垃圾

76歲的翠嫻,四年前患上腎病。她自去年起每天需在家中進行俗稱「洗肚」的腹膜透析。她體弱,不良於行,兒子每天下班後替她洗肚。「洗腎,真係有好多垃圾 ! 」兒子吳先生說。然後,他如數家珍般翻開一個又一個紙箱,介紹洗腎過程中所需的醫療用品。當中大多組件都是用完即棄,包括雙連袋換液管組、像『八爪魚』般的喉管、喉管的插頭、兩包洗肚水、清潔劑等等,「還有無數的棉花和紙巾。因為洗腎中每完成一個步驟都需要洗手,醫生叮囑要用上紙巾抹手,以免細菌感染,大概會用上十張紙巾。」但單是洗腎用的醫療廢物,用力摺疊擠壓後,「勉勉強強才可以裝進一個大垃圾膠袋。然後我會把膠袋放進紙箱丟掉。」他憂慮垃圾徵費的專用膠袋易破之餘,容量也有界線,不能盡用一個膠袋。

 

 

" 我們不是刻意製造垃圾 "

 

 

垃圾徵費出爐之初,有病人自助組織調查,近三成復康者每月需用150至240個垃圾袋,若以每個0.6元的5公升指定垃圾袋計算,即每月平均需額外支付90至144元,接近一般家庭的4倍,故病人組織爭取不同豁免方式。吳先生坦言:「我感覺是被罰錢。」誠然,垃圾徵費不是罰款,只是按「污者自付」的原則,利用經濟誘因,鼓勵市民惜物減廢,做資源回收。但對於普羅大眾,尤其是長者,「污者自付」是一個既新鮮而且不易理解的概念,「我認為在公眾教育上可以做得更好。」吳先生說。「更重要是,病人不是刻意製造垃圾,我們沒有選擇。」所以,他覺得將家居醫療廢物當成一般家居垃圾徵費有欠公允。吳先生續說:「現時媽媽因為有失禁的情況,日常會使用尿片和尿墊。這本來已讓媽媽感到失去尊嚴,在這些廢物上還要徵費,令她感覺更難受。」因此,他期望政府能豁免家居醫療垃圾的費用。有病人組織則建議允許傷殘人士和長期病患者憑醫生或治療師的證明文件,到地區殘疾人士支援中心或地區康健站領取處理醫療消耗品所需的垃圾袋,確保病患者獲得足夠的垃圾袋處理使用過的醫療用品。豁免背後的出發點,並不因為政策公平與否,而是能照顧、體恤患者、殘疾人士的感受和需要。

 

 

 

 

照顧者:無奈沒有餘力做好回收

本處元州傲創社工鄭銨莉(Ella)猶記得兩個月前,翠嫻撐着拐杖前來中心,欲尋求長者晚間照顧服務,「她不想辛苦兒子照顧她。」惟現時社會上未有晚間照顧服務,Ella替其安排家居清潔及長者日間照顧中心服務,「以往她未有接觸服務,中午只在家中吃麵包充飢。很多長者想於社區生活,無奈只有院舍才有晚間照顧。」

 

吳先生是獨子,是媽媽唯一的照顧者。他坦言,媽媽家中長期塞滿二十多個裝着洗肚水的紙箱,無奈未能做分類回收,「我真的再沒有精神餘力做這件事。」吳先生一聲嘆氣,道盡照顧者之難。他說母親自去年底因藥物敏感住院後,身體大不如前。

 

「最初她能用拐杖自由走動,幾個月間肢體無力,經常跌倒,需用輪椅出入,而且早上她經常抽搐,精神狀態迷迷糊糊,間或語無倫次。」所以,最近吳先生不時留宿媽媽的家中,方便照顧。「打從早上張開眼那刻起,就沒有停下來的時間。」吳先生如此說。他一大早起來,與母親吃過早餐,出門,處置昨晚洗肚的垃圾,護送媽媽到日間長者中心後就趕着上班去。吳先生做運輸,工作要份外專注,下班後與母親在快餐店吃飯,回到家經已晚上八時,大約九時半才完成個人護理的程序,「好大壓力,但沒有辦法。」吳先生認為要有上門回收支援服務。

 

 

 

 

參考外國提供家居醫療廢物上門回收支援

在外國,一般將家居醫療廢物與家居垃圾分開處理。一般家居回收廢物可以到社區回收點處理,亦可以選擇上門回收的服務。而某些地方如英國約克市政府,就為有需要在家中進行醫療護理的殘疾人士,提供免費上門醫療廢物回收支援服務。當地政府認為「棄置醫療廢物原本是醫護人員的責任。」當地主要將家居醫療廢物分為三類:一類是銳器,裝於醫療機構提供指定的醫療盒內並封好,再由專員回收;另外,病人需向指定醫院索取一個專為識別有感染風險的醫療廢物而設的橙色垃圾膠袋,回收服務只接受專用膠袋;三、其他醫療廢物。如果服務使用者錯過指定回收時間,可與機構聯絡,一個工作天內再安排回收。

 

 

 

 

 

回收是責任也是權利

「其實長者平日倒垃圾也充滿障礙。」吳先生說日常照顧母親,讓他能敏銳長者的需要。Ella在區內服務長者多時,也有深切體會:「邨內很多體弱的獨居長者,連走出門口都舉步為艱,甚至有長者曾因為倒垃圾而不慎跌倒。」吳先生續指,現時屋邨樓層垃圾桶的設計並不殘疾友善。他平日觀察到不少長者不良於行,以拐杖輔助,拿着垃圾跌跌碰碰,垃圾桶設計高身之餘,桶蓋又重,令長者感到吃力。Ella說:「即使每一幢大廈地下都設置回收桶都沒有用,因為很多長者連走出門口都是一件艱難的事。而邨內的回收箱擺放的位置,也不方便殘疾人士。」

 

香港理工大學2022年發表一份關於輪椅人士在回收上面對的挑戰及需要的研究調查 ('Inclusive Recycling: Challenges And Needs of Wheelchairs Users in Hong Kong'),發現輪椅人士或行動不便的殘疾人士,在回收的過程中,從家居存放、攜帶、運送、棄置,皆面對重重難關。調查指,現時公共屋邨的回收箱的設計不統一;而屋邨物業管理單位在擺放回收箱時,亦沒有考慮到殘疾人士的需要,例如擺放在狹窄的角落或通道,輪椅人士不能達至。即使輪椅人士能夠移近回收桶旁,但他們向前彎腰也無法觸及回收桶,加以桶口設於蓋頂的中央,距離就更遠。調查深度訪問13位輪椅人士,當中7位有回收習慣,其餘沒有。一位受訪者指因為在棄置回收廢物的過程中感覺困難而放棄,但會收集起膠樽掛在輪椅上,遇到合適的回收桶時便會抓緊時機棄置。研究遂提出,如果在回收的過程中,自我效能感較高的殘疾人士,有更高的回收意欲。因此,當政府推動全民參與可持續 發展時,政策與設計「無障礙」尤為關鍵。

 

 

 

 

外國智能回收桶配合收費政策

現時歐洲流行一款通用設計的智能有機回收桶,除了設計較矮身,適合殘疾人士,以智能卡一掃,回收箱自動開蓋,亦能配合當地刷卡收費的政策。 2017年,在加拿大一間專門提供回收解決方案的機構 CleanRiver 與一名視障人士 Hilary Scanlon合 作 推 動 一 項「Sustainability Through An Inclusive Lens」計劃。Hilary 認為「回收分類是公民責任,但同時是一種特權。」如上文所述,對於殘疾人士而言,回收路上重重障礙。2021年,她設計一款殘疾友善的回收桶,調低高度之餘,不同回收物的桶口設計不一,視障人士也能透過觸感來辨識。此外,當殘疾人士接近回收箱時,系統會提示用家回收箱的距離和位置。

 

CleanRiver提出一個反思:「回收,是每一個人應該做的事。但是否每一個人都能做到?」還有數月,垃圾徵費即將出爐,值得再三探討在軟性措施以及硬件配套上如何「軟硬兼施」,推動可持續發展同時牽引共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