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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拾遺─壞媽媽不壞「孩子是我戒毒動力」


卡夫卡在《城堡》中寫道:「荒唐可笑的混亂有可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車車(化名)兩歲時,媽媽已離家。她記憶零碎,只記得一家人坐在的士中,媽媽中途下車說要到深水埗警署,然後便再沒回來。爸爸欠債,在內地有家庭,經常不在家,她負責應付上門追債的人。大概在中學時期,她開始吸毒、逃學,有家不歸。直至27歲她懷上第一胎,成為母親後積極戒毒。她說:「孩子是我戒毒最大的動力。」

社會多用壞與不壞來看吸毒的人。但正如本處「媽寶樂孕II」計劃主任及社工Ani所言:「他們對毒品的理解與我們不同,對吸毒者而言,毒品像咖啡一樣推動他們生活。」吸毒,其實只是一個人想生存下去卻看不見其他選項。家庭失效,車車也是受害者。而對於願意積極戒毒、正在掙扎求存尋求出路的媽媽,將孩子與其分離能否將一個原生家庭的問題切斷迴路?

青春期嘗毒 為尋生活動力

媽媽消失後,車車最初跟婆婆生活,後來交由一位姨姨照顧她。直至升小學,姨姨問車車是否想繼續跟她同住,車車回答說:「我想回去跟爸爸和哥哥生活。」一直寄居游離,她渴求歸屬,但家卻糊了形狀。升上中學,她才重新聯繫母親,「那時我會寫信給媽媽。」

車車起初吸毒只為融入朋友的節奏,一班朋友「索K」,「冇理由乜都唔做。」她說,「但其實很苦,頭很暈眩,不知為了甚麼。」後來她結識另一群朋友接觸冰毒,一呼一吸,「讓我有推動力去完成一件事。」車車說。筆者問:「為甚麼你需要推動力?」她說不清,卻憶述一件母親的往事。中學時外祖父母分別患有認知障礙症及中風癱瘓而居於院舍,但家中缺錢拖欠院舍費用多月。一次外祖母呼吸困難,院舍不肯送院,車車的母親無計可施下給院舍開「空頭支票」,後來被院舍控告入獄。世界不如車車想像的溫柔,卻像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拍打她的臉。因此,她需要一份力量。然而,對比父母似有還無的存在,毒品的力量更加具象。

三孩之母 爭取親子時光

「懷胎的十個月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歷程。」車車說。她猶記得懷上第一胎,每當她嗅到食物的香氣,肚中的兒子便會踢腿。懷孕,讓車車第一次深深地體會生命連結的感動。如今車車已是三孩之母,育有一名六歲的兒子,和兩名三歲的雙生女兒。

每次她帶同幼女到醫院心臟科覆診,心情總是戰戰兢兢,醫護人員的目光像一條鞭子落在她身上。有次女兒身體檢查後醫生指其體重過輕,思疑車車疏忽照顧甚或虐兒,要求女兒留院觀察兩周。「為甚麼社會上的人總是認為我會虐兒?」車車慨嘆。 Ani 說:「醫生與我們社工開會討論,我們也力證車車盡心盡力照顧三名孩子。」經過一輪調查後,醫院認為當中沒牽涉虐兒,讓車車繼續照顧孩子。

Ani表示:「車車的媽媽也很驚嘆女兒對孩子的照顧。」有次一個孩子鼻塞呼吸不順,車車用口吸啜孩子的鼻垢,「這些連我自己都做不到。」Ani說。三名孩子皆有特殊學習需要,各人在不同地方接受訓練、覆診,一個月二十多天她陪同孩子東奔西走,經常傍晚時分才坐下來吃兩口飯;一個媽媽帶着三個孩子外出不是容易的事,但她爭取不同機會安排親子活動。如哥哥學校旅行,她向學校申請帶同兩個妹妹同行;她參加本處「媽寶樂孕」計劃,因為既可學習親職技巧又能參與親子活動。「每次到中心參與活動,我都感到很釋放。孩子自己玩樂,我有『媽媽會』的同路人互相扶持。」

因為孩子會對我笑,感覺被需要。

本處「媽寶樂孕ll」計劃主任及社工Ani

本處「媽寶樂孕ll」計劃主任及社工Ani

孩子在身邊 每刻都珍貴

社工Ani說:「有吸毒背景的媽媽主動接觸我們的服務,可見她們內心的掙扎,只是她們未找到平衡的方法。」就像被困在天上的汽球,需要有人拉她一把。Ani續指:「很多媽媽因為未曾被好好地照料,所以不懂愛自己。」一群戒毒媽媽說Ani更像她們的母親,「她們將我對其的關顧方式應用於孩子身上。」Ani在前線服務中見證不少戒毒媽媽成為禁毒大使:「小朋友讓媽媽改變的力量很大,就像烙印一般。」

問及孩子在生命中的意義,車車說:「因為孩子會對我笑,感覺被需要。」三孩之母的生活仍然有乏力的時候,她如何抵住誘惑?「因為我不能讓孩子離開我。每一次分離都對孩子造成傷害。我想大家知道,孩子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刻都是非常珍貴。」她肯定地說。

車車感恩孩子的出現。她的媽媽時常幫忙照顧孫兒,讓車車再次感到自己是一個女兒。她也努力拉近哥哥與母親的關係。直至近年,車車和哥哥才知道媽媽離家的原因,「爸爸有外遇,媽媽原來患上抑鬱症,她擔心會帶同我們一起輕生。」車車談起母親仍然會哭,「因為媽媽一個人承受很多痛苦,錯過我們成長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因此,車車深深明白父母同行的重要。「而有誰能看到她這一面,肯定她這份努力和心意?」Ani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