鎂光燈外:專訪棟篤笑演員阿V (Chinese version only)
無障礙就是能一起玩
多元文化人士在香港生活並不容易。即使滿口流利廣東話及英語、熟悉本地文化,卻只因外表跟大家不一樣,就會受到不似預期的待遇。說的是印度裔棟篤笑演員Vivek Mahbubani(阿V),他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卻在不少人的偏見和誤解中成長。「如果我要在生活中找歧視的例子,經常都可以找到,但我不想這樣過日子。」曾幾何時,阿V不明白自己為何「與眾不同」,亦很在意別人的嘲諷,但他漸漸找到應對之道 ─ 以遊戲心態去面對,最緊要好玩。「一個沒有障礙的城市,就是要給大家機會一起參與,一齊玩這個遊戲。」阿V笑說。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因外表而失去機會
從小到大,阿V遇過無數次難看的嘴臉,甚至有差別的待遇。他也不介意在棟篤笑表演中當作笑話來分享,例如小學時被同學取笑似外星人;中學第一天上學被同學辱罵;就連在街上截的士,司機也急着開車走「拒載」。「我心想為何這樣呢?我又沒有得罪你。」事過境遷,阿V回想起來只覺得好笑。
他最記得有一次應徵英文補習導師,由於自己中英文流利,覺得應該獲聘。怎料會客室的門一打開,阿V就留意到面試官的眼神彷彿在說:「糟糕,他不是我們想要的外國人。」不過面試還得繼續,而對方敷衍幾句便請他回去等消息。「我當然明白對方的立場和考慮,只是覺得有點可惜。」他笑說,或許小朋友和家長會喜歡他這個幽默風趣的老師,卻因為自己的外表令大家都失去機會。
做中國人不就好了?
在觀眾眼中,阿V充滿喜感,樂觀正向,不過他也曾因別人的差別對待而灰心失意。回想17歲那年,他只想融入朋友圈子,得到別人接納,「我當年讀男校,記得有一次和某女校籌辦聯校活動,有女生跟我們逐一打招呼,自我介紹,當她走到我面前時,卻突然跑開。那一刻我記憶猶新。」阿V不明白,對大家來說很簡單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就變得複雜。「就像講中文,大家講中文是很自然的事,我卻要向對方解釋為甚麼懂得講中文。是不是我做錯了甚麼?」他感到無奈和憤怒,甚至想過「做中國人不就好了」?
偏見源於不認識
對於別人的目光和反應,阿V明白這是偏見使然。「偏見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反應,當你對某人或某事不熟悉時,怕惹麻煩,會想『不要搞我』;又或者看過一篇報道,對某人或某事有了既定看法,不過這些看法未必是真的。」他以一對朋友下棋為例,雙方鬥得你死我活,別人看見了還以為他們有仇,只因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因為不認識,於是產生了偏見。」
阿V嘆一嘆氣,「你不懂,又不去主動認識,你的世界就只有這麼小。」他用手比劃着,「其實世界很大,可以給你去享受,但你決定留在這個小圈子裏。反過來說,我是印度人,如果因為不認識和擔心,不肯嘗試吃叉燒包,我就會一輩子都不知這叉燒包的美味。當然,這是沒問題的,只不過是可惜罷了。」阿V說,人們錯失很多機會,只因對各種事物都有偏見。
換個角度 逆境變出路
求學時期,阿V經常被同學取笑,但每次都難以反駁,「當時我的中文程度有限,即使講英文,他們又扮聽不明白,所以吵架我一定輸。」最後,阿V用自嘲的方式回應,結果對方就不再取笑他了。 「我發現,我先笑自己,不讓機會給他們取笑,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我覺得這個方法很有趣。」他說,「人大了,明白到世上每樣東西都有好有不好,視乎我們用哪個角度去看待。」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阿V以自己乘小巴為例,通常沒有人坐在他旁邊。「你可以說其他乘客歧視我;又或者正面地想 .『太好了,我的座位很寬敞。』不過,我更想把這件事當成遊戲,留意下一個上車的人,猜猜誰會坐在我身旁?我覺得這樣有趣得多。」阿V選擇用玩遊戲的心態看世界,對於別人的反應,他不會馬上判斷對錯,「如果只在意那些討厭自己的人,那就太浪費時間了。」他笑說不怕給別人歧視,因為這些都會變成棟篤笑的點子。
幽默 可以培養出來
有人認為阿V天生性格樂觀,他卻說這是環境使然,「其實我的性格不是這樣的,自小也不多說話,比較內向。但幽默感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他認為,遇上不愉快事情可以有三種回應: 一 、與對方吵架;二、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三、拿自己的遭遇來笑一番。阿V選擇了第三種方式,「因為我覺得太荒謬了。」
他笑說,從前取笑他多毛的朋友,長大後卻羨慕他濃密的鬍子 。「他們更問我有甚麼秘訣,我心想: 難道你覺得我很勤力地令毛髮長出來嗎?」阿V露出蠱惑表情,「於是我戲弄他們,說:『因為我血液循環快一點,所以多毛。』他們又追問可以怎樣做?我說:『多摑自己的臉就會面紅,面紅就會生鬚。』他們就信以為真 。」他表示,幽默是他面對問題的方法。「我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做棟篤笑的,但當我用幽默去解決問題時,慢慢培養了我的「幽默肌肉』。」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助觀眾認識少數族裔
阿V做棟篤笑表演,把以往給人排斥的故事當成笑話,讓觀眾在笑聲中有所反思,但他從沒想過藉此推動社會共融。「我拿日常生活來做題材,純粹覺得好笑,令人共鳴。」教他意外的是,這些出自印度裔香港人身分的故事,打破了本地人不少偏見。 「觀眾會說:『我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原來我的想法一直有錯,他們不是這樣的 。』」他說自己無意地幫大家多點認識少數族裔的處境。
近年,阿V還不時應邀到學校分享多元文化的故事。「這是難得的機會,學生平日學習文化時可能會覺悶,但因為我講笑話,能吸引他們去聽 。」他經常分享在農曆新年和印度新年向爸爸逗利是的故事,最後卻給爸爸戲弄,怎樣也拿不到利是。「兩個新年既相似又不同,學生在聽笑話時,自然認識到不同文化,又會聽到關於我身分的故事,就會不自覺地想:『阿V也是普通人啊,跟我們沒兩樣。』從而建立關係,彼此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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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障礙:每人有機會用自己方式參與
談起「無障礙」,阿V認為無障礙的香港應該是一個可以讓大家一起玩的地方。「以打籃球為例,雖然身材高大和矮小本身是不平等,但不代表矮小的人不能打籃球。打籃球有不同位置,有人專門投籃,有人為隊友製造機會,每個崗位都有自己的責任。」他認為,最重要是大家都有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參與,貢獻自己的能力。
阿V又以棟篤笑為例,「在舞台上,燈光照着我,觀眾看到我拿着咪高峰表演。然而,舞台燈不會自動打開、咪高峰也不會自動發聲,背後必定有很多人在操作。」他反問:「難道只有我在台上表演就是不公平嗎?」他認為,自己和團隊都在玩同一個遊戲,只是大家的責任和位置不同。「就像香港,這個國際都會需要不同的角色。」阿V說,最重要是讓大家有機會一起參與,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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